“什麽意思？”

江漓然先是一臉疑惑的看了看面色泛紅周身無力的慕無霜，而後似乎驟然之間明白了什麽似得，有疾厲的掃向自己的妹妹，“清婉，你對側妃殿下做了什麽！”

“自然是哥哥你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江清婉的神色中有一絲得意，她的手指輕輕捋過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哥哥你不是一直都喜歡這個女子嗎？現在清婉都已經把她送到你的榻上來了，哥哥怎麽還問我做了什麽？”

“江清婉！”江漓然聽的字字驚心，氣得渾身亂顫，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一向溫良恭順的妹妹竟然能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麽嗎？我又何曾說過我鐘情於側妃殿下！父親這些年的教導你都記到哪裏去了！這種陰損卑劣的事情你也能做得出？！”

江漓然少有如此氣憤的時候，更是很少對自己的這唯一一個妹妹發脾氣，莫說是這樣疾言厲色的呵斥，平日裏就連一句重話也舍不得對江清婉說。

江清婉先是被臉色鐵青渾身亂顫的哥哥嚇了一跳，隨後心中便湧起了萬般的委屈，為了這個女人她哥哥竟然用這麽嚴厲的言辭訓罵她！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麽好？！

她想著，美目之中不由得浮起了更有幾分怨毒，她咬著牙，原本秀麗清雅的面孔一瞬間猙獰起來，冷笑道：

“哥哥平日裏最疼愛我，當年我打碎了你最喜愛的一方端硯，哥哥也不曾對我橫眉冷目。可如今為了這個剛剛認識了幾日的女子，哥哥竟然這樣不留情面的訓斥於我，還說自己沒有對她動情，呵呵，不覺得太過荒謬了嗎？”

“你！”

江漓然的心思被自己的妹妹毫不留情的在心上人眼前揭穿，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攥緊了拳頭，看著眼前搖搖欲墜神色迷離，明顯是中毒已深的女子，縱然對自己妹妹的行徑多為不齒，心中卻還是忍不住輕輕一蕩。

“我如何？我有一字說錯嗎？”江清婉上前一步，只輕輕推了慕無霜一下，她便站立不穩的往江漓然懷中倒去。

江漓然手足無措，慌亂之間連忙張開手臂把人穩穩接住。

慕無霜中毒已深，此刻神志已然恍惚。只知道這個人並非皓月，心中縱然萬般抗拒，身上卻已經沒有力量把人推開了。

“哥哥，你看。你這麽中意的女子此刻就在你的懷中，你要做什麽，她都不可能反抗。只要木已成舟，慕無霜絕無可能繼續留在皇家，只有嫁給你這一條路可走，如此你竟然不動心嗎？”

江清婉柔柔弱弱的聲音裏帶著蠱惑，江漓然忍不住向懷中的女子看去。平日裏淩厲冷艷的面孔此刻被淡淡的桃花色染了，更顯得惹人憐愛。他想起那日馴馬之時，她騎在馬背上，桀驁不羈的笑，似乎世上無人能束縛她。那時他便明白，場上最性烈的不是那匹西域烈馬，而是她。

後來馬兒忽然發狂，他搶身而上救下她，那時她也是這樣靠在他懷裏，衣衫破碎鬢發淩亂，卻仍然美得叫人驚心。他知道她已是太子側妃，卻仍然忍不住貪戀的擁著她，直到太子將她帶走，他也仍然沒有辦法將視線從她 身上移開。

為人臣子，怎能覬覦君上之物？更何況那是太子的妻子，她的一生早已為太子所有。這些事情他都懂，可他還是忍不住嫉妒，忍不住悔恨，忍不住惱火為何自己不能早早的遇上她。

如今，她這樣眼含水意嬌息不定的倚在他懷裏，他知道此刻無論他想做什麽，這個女子都絕無反抗的力量。那麽，也許他也是有可能擁有她的，不是嗎？

“哥哥，清婉便不打擾你了，這種藥的藥性猛烈，哥哥可一定要好好把握。”

江清婉看他猶疑不定的模樣，知道他已然動心，她笑了笑便要出去，不料她還沒來得及將門打開，一個溫軟的肉體便已經被推進了她懷裏。

“為人一世，當有君子之行。”

江漓然咬著牙，垂下眼瞼，再不肯看慕無霜一眼。

“父親教的東西，你忘了，為兄長的自然會教你記住。這些卑汙之事，你既然做下了，為兄也不會幫你隱瞞。”

“哥哥，你……你說什麽？”江清婉聽他說完，頓時臉色大變，“你……你要去通知太子？你要去告發我？”

“做錯了，就要受罰。你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了，哥哥會教你知道。”

江漓然的聲音裏有一絲悲憫，“不過無論如何，不過你放心，無論太子殿下將來會對你如何發落，哥哥都會陪著你的。”

江漓然說完，不等臉色蒼白的江清婉再說什麽，轉身便走了出去。

“哥哥……”

江清婉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她萬萬想不到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她哥哥竟然還能忍住什麽都不做，甚至要去請太子來！

為人一世，當有君子之行……

江清婉慌亂的後退一步，她想去叫住哥哥，不要去找太子。她有些怕，也有些悔。慕無霜綿軟無力的身體跌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她驚了一跳，奪門欲出，可是還沒有跑到院子裏，步履匆匆的太子便已經迎面走了進來。

“太……太子殿下。”

“太子妃呢。”

南宮皓月的聲音冷得像冰，臉色難看的厲害。江清婉渾身發抖，垂下眼睛不敢看他，聲音一出口就破碎的要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問你太子妃在哪？！”

南宮皓月的眼睛裏幾乎要迸出火來，他強忍著把眼前這個女人碎屍萬段的氣憤，緊攥著拳頭厲聲質問。

“太子殿下。”

緊隨在他身後的江漓然忍不住出聲，無論如何，這都是他的妹妹，他終於還是舍不得她被人難為，“側妃娘娘在左側廂房。”

南宮皓月冷哼一聲，幾步便沖了進去，把軟倒在地的人抱了起來。

“無霜？無霜！你如何？”

“南宮……皓月？你……你終於來了……”

慕無霜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終於放松下來，她一開口，口中便溢出一絲鮮血。這是她為了抑制體內不停翻湧的情潮一直牙關緊咬的緣故。

“我來了。”

她兩頰燒的通紅，手指卻冷如冰雪，南宮皓月氣的渾身發抖，只欲殺了江清婉。

他把人打橫抱起，直直的往外奔去。江漓然和江清婉就站在院中，臉色蒼白。

南宮皓月怒意難忍，忍不住出口譏諷道：

“江漓然，你的妹妹還真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孤今日才算是見識了，這樣的才謀，就算是給她一個天下第一才女的稱號只怕也毫不為過。”

南宮皓月冰冷的聲音聽在耳中，江家兄妹頓時都是一抖，江漓然雙膝一彎便撲通一聲跪倒在院中的青磚之上，隨即又將自己已經呆楞的妹妹也拽了下來。

“舍妹年幼，行事無端，還請太子殿下看在我父親為國鞠躬盡瘁數十年的份上，從輕發落……”

“江尚書為官清正一世英名，卻不料竟生出你妹妹這樣心如蛇蠍陰詭毒辣的女兒來。”

南宮皓月冷笑一聲，“也罷了，既然你提到了江尚書，孤也不得不給幾分薄面，不過今日之事有關太子妃的聲譽，若是我日後在別處聽到只言片語，你江漓然便等著給你妹妹陪葬吧。”

江漓然周身大震，連忙俯首，已然被太子威勢震得周身麻木。

江清婉卻是心頭寒涼一片——

她怔怔的擡起頭來看著那個轉身而去的男子，身姿挺拔英毅非常。年幼的她隨父親哥哥一同入宮面聖，在禦花園中流連之時，遠遠地望見他。翩翩少年，氣度高華，一個人在樹下淺眠，花葉飄零灑落在他的銀白衣袍之上，恍若神子。

自那一日起，這個人就住進了她心裏。她默默地想著，待自己長大了，定要嫁與他為妻，這世上如此多的男子，只有他能配得上自己，無論是身份還是才貌。

這世上如此多的女子，也只有自己能配得上他，論美貌她是萬中無一的美人，天下無人不稱道；論才學，她是京中第一的才女，京中貴女之中無人能出自己之右；論心計，她左右逢源八面玲瓏，對他也大有助益。

那麽多前來求親的人，無一不被她禮貌的回絕了。她在等他，等他上門來把自己迎入太子府，可這麽多年，他卻一直對自己置若罔聞。她以為他是想要以大局為重，可是他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娶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慕無霜！

這麽多年的籌劃，這麽多年的等待全都成了空。她想盡了一切辦法去吸引他的視線，設計讓慕無霜在跑馬場上丟臉，甚至想汙了她的名節，他卻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出口便是羞辱，是不屑，是蔑視。

她的指尖幾乎刺進肉裏，當南宮皓月抱著慕無霜離開的時候，她的心裏滿滿的只剩下恨意。

既然得不到，那就毀了吧。

她的眼睛裏原本那些溫軟的愛慕全都不見了，滿滿的只剩下了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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